2021-12-25 20:01:40
文:金陵怪猴
午夜,我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声音非常刺耳,这是谁在恶作剧,我有点愤怒地拿起来接听。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猴子,我带伯父来石城了,现在你门口。”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深更半夜的他们竟然直奔我的房门。
不信归不信,我还是忙从被窝爬起,来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去,在楼梯灯光下,野狼和他的瞎眼伯父果真站在门口。
野狼和我是儿时的死党,前些日子,他给我打电话说,想带伯父来石城看眼睛,我告诉他,可以给他提供住宿,他兴奋了好久,说一定来。看来,今天是真的来了,我忙打开门,想和他寒暄几句,可野狼没有理我,很冰冷地领着伯父走进了客厅,他们从我面前走过,一阵冷飕飕的凉风也席卷进来,令我打了个冷战。
我关好门,野狼才转过脸来对我说:“真是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了,给伯父看眼。”他的目光很呆滞,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我看到他脸色铁青。他的伯父也显得消瘦,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紧闭的双眼深陷下去,除了一动一动的眼皮,就像一架骷髅摆在那里。
我很想问野狼一些家乡的事情,可看到他们似乎很累的样子,只好打消了念头,忙拉开小房间的门,正好里面有一张床。我说:“野狼,没有想到你们爷俩来这么急,还没有准备,只有一张小床,你们凑合着睡一晚上,明天再说。”野狼很客气,说:“这都打扰你了,都不好意思。”他说话还是冷淡淡的。
我打开柜子,拿出一床被子,野狼走了过来,我似乎没有听到他走路的声音。我正准备给他们铺床,野狼说:“猴子,你跟我去张先生的医院吧。”我说:“现在?”野狼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们来的时候就给他说好了,他在医院等着我们呢,我怕伯父累,才先送你这里的,张先生还在医院等着呢。”
我有点犹豫,一般深夜我不喜欢出去。野狼看出我的意思,他又说:“我只知道他的地址,可对这里的路不熟啊,给人家讲好了,要让人家老等,不好啊。”野狼本来铁青的脸色,加上他的焦急,更显得难看,我只好答应了。
野狼扶伯父上床睡好,我也穿好了厚衣服,这时候,才发现,野狼穿的像睡衣。我忙说:“野狼,你小子,都深秋了,怎么还穿这么薄啊,外面冷,要不,我给你拿件厚衣服?”野狼轻微的一笑,说:“在老家习惯了,不冷,咱走吧,张先生在大光路。”然后,他拉开门,向楼下走去,我随手带上门,也下了楼。
楼道口的灯光很暗,黑乎乎的令我打了个寒颤。野狼走的快,他早消失在了我的眼前,等我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已等在了那里。我说:“你小子走的真快,我紧跟慢跟,还是让你扔下老远。”他很低沉地说:“在老家干农活,哪像你在城里享福啊,怎么走?”
借助路灯,我看了看表,正是凌晨一点多,忙说:“这深更半夜的没有公交车,咱坐出租车去吧。”野狼嘘了口气,问:“坐出租车要多少钱啊?”我想了想,说:“到大光路,基本到郊区了,至少50吧。”野狼很惊讶:“这么贵啊。”我笑了,说:“远啊,要不行,明天早上去,有公交车,两块钱就到。”路灯下的野狼,脸色更显难看,一点表情也没有,他说:“还是去吧,不能叫人家再等了。”
我猛然感觉野狼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忙问:“野狼,你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啊?”他向我笑了笑:“这两天为了伯父,累的。”他说话很少,从他来到我这里的那一刻,话语就很少了,远没有春节我回家见他的时候,当时,他一嘴的调皮话,让我笑的肚子疼,令我琢磨不透。
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我忙招手,车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我和野狼上了车,按野狼说的地址,出租车司机向前开去,车行五分钟,出租车司机突然说:“你们去那里干什么啊?那里是一片废墟。”他很吃惊。
野狼说:“张先生的医院在那里,昨天他打电话告诉我的。”我笑着说:“就是,昨天说的地址,还能错了吧,你开吧,就当那里是废墟,我们俩也不敢抢你的出租车啊,还没有到郊区的。”司机说:“你这个小伙子是真会开玩笑,我只是觉得那里前几日拆迁了。”他说着又开动了车。
夜,很冷清,不像白天那样人来人往的,只有一些夜不归宿的出租车在大街上箭一般的飞驰。偶尔,路上有一对情侣,扭抱在一起,亲热着。路上的车不多,出租车很快把我们送到了大光路,在离张先生的医院不远的地方,司机停了车,说:“前面不好过车子,你们走过去,很快就到。”
我忙掏出一张一百的人民币递给司机,司机说:“没有零钱?”野狼伸过来了一张五十元的钱币说:“我这里有。”我忙推住他的手,说:“你来石城,是客人,哪能让你拿。”可他说什么不愿意,推桑了几次,还是他付了打车费。
我们下了车,这里果然荒凉,到处都被拆的破破烂烂,向前走了大概三百米,一座小楼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里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似乎有很多人。野狼对我说:“这就是张先生的医院,他还真的在等我呢。”说着,他加快了脚步,任凭脚下碎石瓦块的阻挡,他依然走的飞快。
张先生的医院生意兴隆,里面有很多候诊的病人,自然多是看眼睛的。我跟野狼径直走到门诊前,张先生正在那里给一个人把脉,他看到野狼,忙打招呼:“来这么早啊,我还以为你要到天亮呢,先进里屋吧。”他们竟然认识,我有点纳闷了。野狼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就向里屋走去了,我当然也跟着进去了。
里屋内的灯光很暗,空荡荡的,野狼给我找了把椅子,让我坐下,他却冰冷冷的站在那里,我想和他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口又说不出来,我总觉得,野狼来石城怎么奇奇怪怪的。张医生推门进来了,说:“让您俩久等了。”他的话语也不多,只见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盒药,用冰块包好,装进塑料袋递给野狼,说:“回去立刻让你伯父吃了,他的眼睛就会好的。”野狼毫无表情地接了过来,也没有付钱,就拉着我离开了那里。
到家的时候,凌晨三点。我困的有点坚持不住了,就对野狼说:“老兄,我困的不行了,你也睡吧,明天再给伯父吃药。”野狼没有说话,他径直进了小房间。我也进了卧室,打开灯,伸了个懒腰,全身疲惫,突然,我看到墙壁上镜子里的我,很僵直,脸上一点表情没有,似乎眼睛里还有血流出来。我有点慌,忙靠上去,什么也没有。我怀疑精神过度疲劳,神经衰弱了。不管那么多,睡觉,我倒床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睁眼,不好,迟到了,墙壁的钟显示九点半,窗外的阳光很好,我慌忙爬起,一头冲进洗手间,麻利的洗刷后,慌着就要下楼。这时,想起了野狼爷俩,但看到他们的房门紧闭,我想,他们也累了,正酣睡中呢,没有打搅他们,就去上班了。
刚来到楼下,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我忙拉开车门,说了声去大通公司,却看到司机正一脸愤怒地盯着我。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司机就骂起来了:“你他妈的,可来了,你耍老子啊,当老子死了啊,给老子上冥币。”他说着把一张五十元的冥币摔在了我的脸上,然后把我赶下车来。
我被弄糊涂了,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出租车已经走了。我开始怪罪起野狼来,再没有钱,也不能这样做啊,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打开房门,走进小房间,我惊呆了,哪里有人啊,那里只有我昨天铺的好好的被窝,似乎里面从没有动过。
我忙跑到卧室往家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父亲。我还没有向他问好,父亲就亟不可待的告诉我:“正想给你去电话呢,野狼家前天失火了,他去背他伯父的时候,房梁突然烧断了,正好砸到他身上,他们爷俩活活被烧死了,你知道有多惨不,唉!你和野狼的关系很好,是否回家来看看?”
我拿电话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久久没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