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船斗歌,元旦“斗”古今

乐清河流广又长，联络千村万家乡。（搭白）不是白口搭，大家都看着。开放好政策，经济恁发达。个个乐清人，脑筋生活跃。家庭办工厂，个体创企业。电器生意好，带动加工业。有的做配件，冲床日夜踏。喷塑作橡胶，镀锌又镀镍。环境被污染，一时觉不着……

1月1日，鼓声阵阵从北白象镇石船赖宅村传出。“咚、咚、咚咚、咚”五声鼓响后，李小泉“五水共治”鼓歌唱起。传唱130余年的斗歌再一次在斗歌发源地——石船唱响。

渐行渐近的斗歌

元旦夜好冷，但依然挡不住人们听斗歌的热情。乐清“对口白”大会演在石船赖宅村举行，30多位对口白先生会聚一台，用自己方式传唱这百余年传统斗歌。

“这次，我们准备了五、六百个座位，没想到听众倍增到一千多人，只得将棚掀开，临时加了几百个位置。”石船赖宅村党支部书记赵志宝指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斗歌会演现场说。

元旦斗歌现场，台下济济一堂的村民。张良好 摄

现场座无虚席，还挤满走廊。“这次来听的不仅仅是石船村，还有来自其他村的群众。”赵志宝书记说这么多人没有想到。

赵志宝介绍，以前斗歌先生很让人看得起，因为这些先生知识渊博，被村人尊称为‘文化人’，现在随着文化娱乐的多元化，斗歌渐渐地淡出人们的视线。

乐清民俗研究者尚洪浦发言。张良好 摄

乐清民俗研究者尚洪浦说，斗歌虽然有130余年历史，但现在会斗歌和听斗歌的人越来越少，今晚来了这么多人，说明斗歌在北白象还是有一定的群众基础，通过斗歌研究会举办活动吸引一批年轻人来传承这个传统，也唤醒我们民众内心深处怀旧的情结。

石船刘宅的刘先生说自己一直很喜欢斗歌，斗歌内容太丰富了，上至天文地理、三国演义和发生在身边的事等等都可以用来作为斗歌题材。

台上先生斗得热闹，但闻宅的村民也没有闲着，敬茶递烟，赖宅村闻氏后人还准备了800余份水果、饼干现场发放给听众，“这次斗歌在我们村举行，也是我们姓闻的后代荣幸，我们为有闻福臻先生而感到骄傲。”一名妇女边将装有苹果、桔子、香糕的袋子发给听边说，“感谢你们来听，感谢乐清鼓歌研究会将斗歌发扬光大。”

群众兴致正浓。张良好 摄

不曾远离的斗歌

斗歌，又名对歌、对口白、唱口白、文播台，是乐清民间文化的一束奇葩，其腔调唯配以乐清方言（西乡）才珠联璧合。

斗歌一场（一个夜晚或一个下午）直唱到底，陪台约唱个把钟头，赵钱孙李轮唱。先唱山歌，叫做“前有山歌来引路”；后唱传书，均由陪台先出题目，坐台奉陪。唱时击鼓：“咚、咚、咚咚、咚”，好比戏曲的过门。山歌四句一段，每句七字为准，也可破格；传书不受唱句约束，可任意发挥。然而都要遵循“斗”的意向，往往唇枪舌剑斗得难解难分，一气斗到不知东方之既白。

山歌题材广泛，体裁纷繁无定式，艺人们凭着自己的才华，搜奇抉怪，编出神妙的词句来取胜。但是必须通俗、押韵，字字明白，声声入耳，紧紧扣住受众心弦，充分展示斗歌的独特风格和优势。

图片来源网络

山歌内容大致描述风景、习俗、地理，也有唱文字、科技、时事等。有对村名，人名、花名、鸟名，闻名世界的《乐清对鸟》即是山歌对鸟名段中的一小节。

陪台领起山歌后，坐台依式接唱，双方唱得淋漓尽致，才转入传书。

传书通常唱《三国演义》、《今古奇观》、《古文观止》、《西游记》、《千家诗》诸类。传书当唱到一定段落，坐台提出一个难点请陪台解答，待解答完毕，恭维几句（逐客令），便打发他下台，并赠以准备好的酬礼。如果坐台提出的难点陪台解答不了，再提一个，再不能解答，也请他拜拜，但同样送给酬礼。这时，就会听见台下响起“凤凰飞去乌鸦来……”于是又一陪台唱上台了。

斗歌坐台要具备渊博知识，尽可能应付陪台五花八门的挑战，有时候陪台出题过于冷僻，坐台可以拒绝，请他换题。一般坐台先生有三次权力要求换题，不过这种状况极少出现。

斗歌的产生

关于乐清斗歌的起因，前人有好几种说法：一是民众在劳动中为调节疲劳，自编自乐唱出来的。始叫“马颓歌”，意谓对骂，“骂”作斗嘴解。“马颓歌”多萌发于放牛、牧羊、耘田、车水的山野间；二是手工业者在生产时觉得冷漠，唱几句热闹热闹。这种唱最明显的基于砖瓦之乡的前窑地方，前窑人烧窑日以继夜怕睡着了误事，唱起来提提精神（民国间前窑有斗歌群体）；三是源于民间划龙舟、迎龙灯“参龙”。龙船龙灯每到一地，都少不了唱几句恭贺太平，内容带些历史故事。这三种说法后一种较具体。据称清光绪十一年（1885），北白象石船有个“领龙船”（龙灯参龙）先生把故事唱错了，被一个叫闻福臻的青年听出来，该青年就插口唱起更正，可参龙的先生不服，与青年约定时间地点斗唱正误。从此流传开来，并不断吸取相关的曲艺精华，特别是借鉴传统诗词朗诵的音节，逐渐完善，孕育了深受老百姓喜爱、独树一帜的乐清斗歌。《闻宅宗族谱.福臻翁传记》载称：“……通宵达对歌旦，互相斗歌，无论提唱何书，辄通遍背诵，莫差一字……”

《千年鼓歌——寻找乐清对口白》一书。图片来源网络

相传，闻福臻先生一次在琯头坐台，有一陪台出《绿牡丹》与先生对唱，因闻先生对此题不熟悉，推说等下午再来对，上午斗歌结束后，闻先生赶紧乘船到北白象，借一本《绿牡丹》的书，马上坐船回琯头，其利用乘船的个把小时，竟将书上的内容看透记住，下午斗歌时，竟然一字不差。后来人称“福郎仙”，其人知识渊博，且过目不忘，因为太有才了，像仙人一样无所不知。赵志宝说：“当时人非常崇尚读书，尤其是才学高的人在农村特别受人尊敬。”

“小时候，听西漳村黄祥娒先生讲斗歌，他出口成章，很是羡慕，想学，先生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于是拿了一本《三国演义》，当时后，基本上很少看到书，看到《三国演义》后，我便将 整本书抄完，连金圣叹批约97万字。”赵顺龙说，正是民间斗歌的这种形式，引发青春年少的他有对文学的爱好，也使他30多年来一直收集斗歌中的材料，至2009年，终于编写了一本《千年鼓歌——寻找乐清对口白》著作，成为斗歌的理论研究专家。

寻找新的传人

这些年来从事斗歌的人员，大都是业余爱好者，以北白象、塘下、白石、湖头、前窑、象阳、麻园、翁垟地团等地为最多。

著名的坐台者当时有“歌台三杰”之称的，一是白象塘下的李立生，他文学功底较深，时人称为“得天时”。二是乐成林占魁，他烂熟《三国演义》等历史小说，且身居县城，陪台的均想到县城一唱为快，因此称“得地理”。三是白石金昌钏，他以山歌见长，书本功夫也不浅，特别是唱腔流畅轻快，尤为人所爱听，且为人谦虚，对陪台从不意气从事，使人难堪，故为“口白界”人士所拥护，人称“得人和”。

现在斗歌的传承人有黄万寿、王松虎、赵章盛、陈国安、李小泉、尚洪浦，陈利光等50余人。

斗歌传承人台上斗古今。张良好 摄

但是现在活跃于斗歌舞台的人员只有几十人，且大部分年龄都在六岁以上，四十岁至六十岁不足十人，而四十岁以下的仅二三人，斗歌这个传统文化在现代经济发展面前亦遭遇尴尬。值得欣慰的是，随着乐清地域文化研究的深入，鼔歌作为区域性民俗文化的推广和研究也有了良好的开端，一批年轻的传承人成长记录，他们热心于这方面工作，投入精力，不计报酬，并组织协会为发展对歌艺术搭建平台，以求发展和创新。他们通过举办现场对歌，吸引更多的人参与，这不仅丰富乡村文化生活，而且为斗歌艺术的创新提供新鲜的养料。

“我们现在要将通过保留经典、紧凑节奏、编新段子等方式将这个传统注入新鲜血液。”乐清市鼓歌研究会会长陈国安说。据陈国安介绍所谓紧凑节奏就是节奏快，改变传统坐陪台一出到底，对唱的节奏慢，编段子，就是把大家趣的事，身边的事编成段子。

陈国安先生还讲到，从传统斗歌的“斗”字变成表演形式；把传统的坐台、陪台一坐到底的形式改变为轮流作陪、变换口味，变换内容，让听众有新鲜感、好奇感。他还说传统的对歌有一环节是背书讲辩，根据当代听众的特点，弱化质疑辩析成分，选精段落背过后，稍作介绍即止，这是符合民间艺术表演的要求，也符合当代听众的要求，毕竟是娱乐文化，据说创新后已表演了三台，效果极佳，备受广大听众欢迎，表演中途掌声不绝。

斗歌作为土生土长的乐清民间艺术，将会在乐清的山海云天间滋养成独树一帜的曲艺奇葩。

作者：黄小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