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曲子才是打开爱你祖国的正确方式

第一次听到斯美塔那的交响诗组曲《我的祖国》是在电台的古典音乐频道，卡拉扬指挥柏林爱乐，尤其是组曲的第二首《伏尔塔瓦河》，河流、森林、月光等大自然的形态在音乐中栩栩如生。惊叹于斯美塔那惊人的音乐描写才能，这是要多热爱自己祖国的人才写得出这样激荡魂魄的音乐。 后来还特意去听了现场。

▲ 贝洛拉维克（Jiří Bělohlávek 1946年2月24日—2017年6月1日）/捷克爱乐

长笛和短笛交替奏出流动的波音，那是伏尔塔瓦河的源头，两条来自波西米亚森林的小溪在黎明的薄雾中渐渐苏醒。小提琴齐奏出一个优美宽广的民歌风旋律，小溪奔向大河。接着全乐队合奏推进，极速行进的旋律，小溪与大河融为一体，气势磅薄。斯美塔那原是个乡下酿酒商的孩子，波西米亚的原野、河流给了他无限的热爱和灵感。民族国家是很晚近的概念，欧州直到19世纪才开始了民族独立运动。波西米亚那时尚在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下，斯美塔那支持波西米亚从奥地利独立。他热爱那片养育他的土地和人民，日后他用精湛的音乐技巧创作了用来表现波西米亚历史和神话的交响诗系列《我的祖国》，《伏尔塔瓦河》就是其中的第二首。

指挥家库贝利克与斯美塔那同为捷克人，。1948年捷共执政后库贝利克出走捷克，此后辗转于欧美各乐团讨生活。1989年11月库贝利克的祖国发生了天鹅绒革命，捷共倒台，捷克转型成为民主国家。去国42年的库贝利克第一次踏上新生的故土，在1990年布拉格之春音乐节的开幕音乐会上担任指挥，捷克爱乐担纲演奏了《伏尔塔瓦河》。76岁的耄耋老人举手投足间依然激情洋溢，暮年重回故土的激动在音乐中清晰可感。更快的速度，音乐推进得热烈而急切，库贝利克只管顾自倾倒激情。斯美塔那的《伏尔塔瓦河》原先尚有的柔美疏淡之处，库贝利克统统处理得密不透风，这11分钟的漫卷尘埃，好似要把他一生的大悲大喜，对祖国的眷恋在这一刻烈火煎熬。气势是有的，终归是缺了些层次，浓情要回味才感知，悲伤要节制才惆怅。这版的录音纪念意义要大过音乐本身。

说到乐团，德国的还是高一筹 。还是要给卡拉扬指挥的柏林爱乐点赞。1983年版的，卡拉扬指挥柏林爱乐演奏的《伏尔塔瓦河》悲喜滂沱，一贯的瑰丽，决意率领浩荡的伏尔塔瓦河奔腾向前……第三部分农人的波尔卡舞曲那绵密厚重的欢快活活叫人足底发痒，这种活泼的二拍子捷克民间舞曲经斯美塔那发扬光大至器乐曲和歌剧。第四部分后半段“月光与水仙”，雾气笼罩的波西米亚森林，月光下的仙女，加了弱音器的弦乐缱绻、徘徊，山河、森林、美人，辽阔温馨的宁静，卡拉扬居然把捷克这样的小国心境传达得恰到好处。

1984年指挥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演奏《我的祖国》时库贝利克已经走到人生的暮年，对这个70岁的老人而言"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故乡是遥远的回想，对祖国挥之不去的乡愁在斯美塔那的音乐里得以释怀。他自言：“我的生命是建立在这里的（指捷克），对我而言，所谓的中断仅存于乡愁和感伤的情绪油然而生时，但我的内在世界却从来没有中断过”。捷克，这个中欧小国一向低调、坚韧、谦卑。到底波西米亚人，库贝利克的这版录音情感内向克制，他把几十年的乡愁掰碎了，搓细了，放进音符里，化作细水长流的思念，带着些许谦卑优柔的“钝”感，不似卡拉扬那般华丽，弥散着淡淡的怀想和诗意，饱含深情，堪称经典。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的演奏层次分明、细腻，即便磅薄的合奏亦没有轰隆隆的糊掉。

第五、第六部分伏尔塔瓦河奔流向前不复回，全乐队的合奏，铜管乐队肆虐的咆哮，“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惊心动魄！弦乐再现宽广的伏尔塔瓦河主题，打击乐加入。最后冲过了激流险滩，生气勃勃的伏尔塔瓦河进入了布拉格。《伏尔塔瓦河》后半部分的狂飙突进颇有李斯特之风，对无限的渴望，对崇高的向往，斯美塔那陷入激情不能自拔。在伟大的艺术作品面前，精神唯有鞠躬赞叹！

1843年斯美塔那从乡下来到繁华的布拉格，当时的布拉格，音乐生活是和维也纳、德国的诸大城市齐头并进的。斯美塔那眼界大开，之后得到李斯特的指点与提拔，将波西米亚民间音乐与德奥音乐传统相融合，捷克终于有了真正属于本民族的音乐家，斯美塔那成了“捷克音乐之父”。50岁起斯美塔那便饱受耳疾之苦，写完《伏尔塔瓦河》时耳朵已经全聋，《我的祖国》首演时斯美塔那再也听不见自己的音乐了。第八部分流水动机不断重复后逐渐减弱，流向远方，万物静默如谜，听不见又有何妨？

最后推荐一个另类版本，管风琴演奏的《伏尔塔瓦河》，管风琴低声部的脚键盘演奏可以知晓管风琴是如何控制三个声部的，由此可知管风琴对复调音乐的意义，一架管风琴堪比一个乐队。管风琴巨大的轰鸣摄人心魄，不愧为上帝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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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8幅插图版画是著名画家王晓林为《伏尔塔瓦河》的八个章节专门绘制。（版权所有，请勿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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