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拉二胡的卖菜老人》江苏​张体龙

       小城里有很多人靠在马路边卖菜为生，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一杆老式的杆秤，进行着童叟无欺的古老交易，挣来微薄的收入去养活一个家。

　　我们单位的大门正对着马路，门旁也时常有一位姓于的老人在卖菜，每天经过那里时，总能看到老于早早地就来了，在靠近门旁的马路边摆着菜摊，他瘦瘦的身材不高，由于长期的日光照射，他的肤色很黑。

　　见到我们来了，他总是笑嘻嘻地招呼上一声，我们便停下来向他的车上看一眼，老旧的三轮车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种新鲜的疏菜，车把下面的竖杠上绑着一根塑料管，杆秤不用时就插在管子里，很好地防护了秤杆被折断，这是老于聪明的发明。

　　见到自己喜欢的菜，我们就会买上一些，图的是菜的新鲜和价钱便宜。有时卖到最后了，老于也不争钱的多少，随便扔点钱给他，就可以把菜拿走了。

　　我常常看见一位行走不便的老太太给老于送饭，那是老于的老伴，老伴生病好了后，留下了腿脚行走不便的毛病。很多时候她送来的是热乎乎的米饭，上面浇点很普通的青菜，老于却吃得津津有味。

　　老于喜欢听京剧，唱京剧，他常讲本来自己可以靠京剧过得很好的。年轻时老于在村里的宣传队里，虽然只上了几年的小学，老于凭着他的钻劲和勤劳，硬是记住了许多曲谱，能拉出一手漂亮的二胡，是宣传队里的台柱子。

　　那段时间，老于深深地迷上了二胡，一天不拉心里就不好受，在村里拉出了名，就到乡里拉，老于的名气靠拉二胡越来越大，后来就被选拨到国有煤矿的文工团。那时在煤矿里工作的收入高，是很吃香的一种行业，从农民直接变成了工人，老于的生活一步登了天。

　　在煤矿的文工团干了没几年，家里的孩子多，加上繁重的农活，老婆的身体不好自个就顾不过来，老于只好辞职回家，重又做回了农民，直到给孩子们成好了家，他们也老了，无力再去干那些繁重的农活，便到城里来卖菜。

　　老于常说自己卖菜的要求也不高，挣点钱能够老两口吃饭的就行了。我问他没有养老金吗?老于笑了，一个农民，每个月给了不到一百块钱养老，够买什么呢？这已是很好了，过去一分养老金也没有，大家不照样过来了吗？做人该知足。

　　知道我喜欢听京戏，老于卖好菜后常找我一起交流，有时谈得高兴了，他也会亮上一嗓子，用那种嘶哑的嗓音唱出一段京戏，我最喜欢他唱的杨白劳那一段：“人家的姑娘有花戴，爹爹没钱买不来，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沙哑的嗓音里夹带着生活留下的苍凉，电视上的角儿唱戏时是表演，而老于却是用心在唱，配合着他的动作，活脱脱的一位杨白劳站在面前，常让听的人心里酸酸的。

　　有一次他高兴地说，自己正攒着钱，想买把好些的二胡，闲下来时再拉一拉。丢了半辈子的二胡，临老却像在心里复活了，心里常有着燃烧的冲动。我也怂恿着他买把二胡，想听听他用二胡拉出那迷人好听的曲调，江南那边有人边弹琴边卖菜，后来就红了起来，生意很好，我也希望老于能这样，希望他过得更好些。

　　城里对马路市场管控的越来越严，老于的生意更难做了，他常一边卖着菜，一边向马路两头看着，见到的车来了，马上推着车子就跑，稍慢一些便被的人抓住了，被的人抓住后，他们便拿走了杆秤，又要花上不少钱去买新秤，老于为此也买了不少新秤。

　　春节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见到老于来卖菜，心里便空落落的，常想到他现在怎么样了，是生病了，还是老的不想干了，以后怕是听不到他拉二胡了吧？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留下他的电话。

　　正当我想着他时，有一天他又骑着自己的旧三轮车来了。

　　原来他老家的房子破了，春节后的这段时间忙着在家里修理房子，花掉了这几年的积蓄，还欠下了不少钱，我问他修房花掉多少钱？老于说工钱和料子都长钱，花了一万多，还欠了四千多的帐。但修房子这钱花得值，孩子们年节就能喜欢回家过年了，说到这些时老于很兴奋和高兴。

　　这四千多的欠帐，又够他忙活上一阵子的才能还上，攒够买一把二胡的钱也不知何时能够实现，或许对他来讲这根本就是个微茫的希望。我想，能听上他拉二胡也就不知要拖到何时了。

　　让我欣慰的是，尽管老于的收入微薄，在我们看来他活得很艰辛，但天天仍能见到他笑哈哈地忙碌着，他的内心里是快乐的。

　　我常想，假如老于真的买来一把二胡，拉出了曲子，他拉出的是让人心酸的曲子，还是积极向上的欢快曲子呢？

作者简介：张体龙，江苏邳州人，笔名网名风土人情，曾在新浪博客限时征文中获奖，喜欢文字，以写为乐，笔耕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