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07 21:10:47
首先要说我想讨论的问题是“杨乐到底布不布鲁斯”并且“为什么有人欣赏不了”,毕竟我不是王小波,所以我在讨论该文主题的时候不打算用数论论文般的推理方式,我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想表达一些个人观点和分享一些东西。
本来我对杨乐并无太多关注,因昨天在朋友圈里看到一篇名为《以前批评他的音乐简单,现在吹口琴玩布鲁斯,大众评审又欣赏不了?》的文章,遂点击入内看了节目现场视频。在这样的文章标题诱导下,不得不让人对杨乐的演奏想入非非,结果却跟我的想象大相径庭。
杨乐在歌曲间奏部分拿出一把A调的布鲁斯口琴用二把位吹E调,吹的全是和弦并偶尔出现了几个旋律不流畅的音符,让我很头疼,因为好像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口琴大师。然后就是那把电吉他,我起初以为那是一把主音吉他,等歌曲进行到间奏的时候我发现那原来也是一把节奏吉他,仅仅是在扫和弦中加入了一串上行音阶,就迎来爆棚的掌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节目组剪辑出来的。完了刘欢啪地一个满分糊了上去激动着说吊吊吊,并说“布鲁斯和爵士都是黑人的民族音乐”……这一段视频实在是槽点满满,只能说是梅开满山,咱们先取一枝,慢慢说道……
(图为布鲁斯口琴大师Little Walter)
先从杨乐的口琴说起,为了大家都能理解,我有必要说一说口琴二把位是个什么概念,因为二把位刚好能把歌曲演奏调中的7级音降低半音,这样一样就符合了布鲁斯音阶的要求,避免了使用压音或超吹等困难技巧的使用,且让口琴能吹出属七和弦,所以口琴的二把位吹奏在布鲁斯演奏中被广泛应用,如果你是个刚学口琴一个星期的初学者,你肯定觉得能吹出这种感觉来的就是布鲁斯大师了,但如果你接触口琴三个月以上的话,你就会发现其实它就像吉他中的大横按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基础的进阶技能而已,口琴本身就是和弦乐器,所以你仅仅需要用嘴对着几个气孔不断吹吸,就会出现布鲁斯和弦。
当然也不是你明白这个道理就能吹好口琴,跟所有的事一样,想做好都是不容易的,因为布鲁斯口琴的Solo不应该只是像吉他上扫几个封闭和弦那么简单,它需要演奏者在乐手的配合下,通过精准的音准、音色控制和技巧使用来即兴演奏出一段流畅的旋律。让我最困惑的地方就在这里,一个被称为中国口琴大师的人,只秀了几个“大横按”就能让观众们高潮迭起让评委们为之一颤吗?可是他连一段像样的旋律也没有吹出来啊!
我把这样的观点表达出来之后,有人告诉我说“别人不吹不代表不会吹”,我不支持这样的观点,如果他不吹的话我不会这么看,他不是没吹,而是吹了没吹好,这代表什么呢?不过我还是受到了朋友说法的影响,担心自己的恣意评论有管中窥豹之嫌,所以还是去网上找了找杨乐的口琴曲来听了下,发现他的口琴曲大部分吹的是《绿袖子》《友谊地久天长》之类的曲子,吹得还不错,但是你可以在百度里找到大量的口琴视频与之水平相当,而且这些风格不在我们今天讨论问题的范围以内就避而不谈了。唯一有布鲁斯元素的口琴共有三首,我们拿出其中一首来做参照,这首《即兴小调》乍一听开头好像不错,但前奏过后那糊弄人的和弦式吹奏就实在令人不忍耳闻了。
(此为杨乐的《即兴小调》)
可能有人会说,听着不错啊,很好啊,但在我眼中这就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复制品,你听一听下面这首就会明白了。
(此为Sonny Terry的《Harmonica Rag》)
高下立见,杨乐的曲子不仅旋律粗糙,吹毫无技术含量的和弦来糊弄,而且还出现了漏拍和错拍的问题,这个问题在节目现场的吹奏中也存在,这些不是比大师之间哪个更有艺术觉悟的问题,只是基础的技术问题,不存在人跟人没法比这种前提的存在。如果要说到艺术层面的话,杨乐只是复制了Sonny Terry的曲子,然后加以粗糙的改动,这种改动不像爱尔兰作家乔伊斯改编民歌《芬尼根的守灵夜》为巨作《为芬尼根守灵》或者Paul Simon改编《Scarborough Fair》那样,它不仅没有产生艺术上的拔高,反而出现了基础技术层面的崩溃。这不应该是一个科班出身的布鲁斯口琴大师应有的水准,更像是一位初学者在人前卖弄。
(图为布鲁斯大师Leadbelly)
再说到电吉他艾迪,这位艾迪不是艾迪范海伦,是多年前跟崔健、张岭搭档过的吉他手,据说是到中国读书的马达加斯加留学生,后来扎根中国了,我没有在网上看到他更多的视频和音频资料,所以不好置喙,只不过客观来评价他在《爱的名义》中的表现实在是平平,不知道真的是技术不到位还是由于杨乐个人对整个歌曲结构的把控所造成的。在我的理解的布鲁斯演奏中,在节奏吉他以外,另一把用来演奏Solo或者Lick的吉他应该是这样的
(此为Muddy Waters的《I Can't Be Satisfied》)
或者是这样的
(此为万晓利的《姑娘啊,你真傻》)
反正不管怎么说,它绝不应该跟节奏吉他在一个相同的拍子上扫一个相同的和弦完了再在Solo整一串音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就不算是一首及格的布鲁斯。
回到杨乐身上,我们还应该知道些什么?还应该知道的就是,除开编配,他的旋律和唱腔也是非常不布鲁斯的,杨乐的气质本身非常温文尔雅,而布鲁斯则是一种粗鲁的音乐,这个粗鲁是不加引号的,因为你只需要去了解一下就知道布鲁斯发源于粗鲁的环境中,是黑人们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常劳作和被欺压的苦难中唱出来的,唱布鲁斯的祖宗们也无一例外也都是泥腿子红脖子的老大粗,否则就是街头痞子。不是我们要求布鲁斯必须粗鲁,而是历史、人文环境赋予了布鲁斯一种粗鲁的特质和个性。那可不可以有柔情的布鲁斯呢?当然可以有,像是
(此为Little Walter的Last Night,所有吹布鲁斯口琴的人都会叫他一声爸爸,等着……我先叫一声……)
或者是像这样
(此为Elvis Presley的Mystery Train,这个人就是猫王,所有玩摇滚、布鲁斯、乡村、流行的人都得叫他一声爸爸,等着……我先叫一声……)
看来布鲁斯是可以柔情的,但是,事实显而易见,依然是粗鲁的柔情。在我看来杨乐玩的不是布鲁斯,他也不适合玩布鲁斯,囿于他的气质,他无法唱出这样的音色。从他的歌词来看,还是不够布鲁斯,《傻傻的》的歌词是我认为他最佳的词作,我非常喜欢最后那句“我也想跟上时代,无奈,我的鞋已不在”,然而《爱的名义》中的“寂寞,需要按摩”令我无奈,如果是个布鲁斯歌手的常理应该会写成“寂寞,需要做爱”或者像张百万的词“我想要一对好姐妹……胸大屁股圆,下面不要钱”之类的。或者我们从文学层面考虑,大家明明都知道这里所写的“按摩”意思就是操逼、打炮、做爱,为了美化文字,我们可以用更高明的词去代替这些粗俗的字,但是“按摩”这个词却并不高明,它显得欲盖弥彰,适得其反,显得更加庸俗,还不如直言其讳。另外一句“欲望,总得绽放”同理,为了押韵和文雅写而出现的“绽放”令人作呕吐状。
杨乐的替代都显得非常糟糕,不像日本作家夏目漱石说的东方人表达“I love you”只需要说“今晚的月色很美”就够了那么高明。鲍勃迪伦,被称为世界上歌词写得最好的人,如果你去观察的话也会发现他在布鲁斯歌曲中,也并没有故作文雅,从创作理论上来看,杨乐真的非常欠考虑。说到这我们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杨乐确实不适合布鲁斯,但他想努力地靠近,结果却没有卵用。
(图为布鲁斯大师Robert Johnson,就是传说中那个在十字路口和魔鬼做了交易的布鲁斯传奇,看来想要玩好布鲁斯是要命的啊……)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并非要践踏杨乐,我还是很欣赏他的,很多人都说他像莱昂纳德科恩,但是我看来他的表达方式更像Johnny Cash,Cash对音乐的表达比较生活化,没有科恩那么形而上,而且Cash也有一副浑厚的老嗓子,我们可以用两首同样表述哀愁的曲子来对比一下
(此为杨乐的《SHANA》)
(此为Johnny Cash的《Hurt》)
如果你愿意去看看歌词的话,你会发现二者确实更为接近,而不是大多数人所说的像科恩。从音乐上来看的话,我认为杨乐更像男版的Keren Ann,两人编曲作曲的方式带着明显的流行波萨诺瓦的风格
(此为杨乐的《傻傻的》)
(此为Keren Ann的《Not Going Anywhere》,所有人搞小清新的人都得叫她一声妈,等着……这个就和我无关了……)
你会听到,包括上面那首《SHANA》跟Keren Ann的风格都很接近,说到底我对杨乐的还是很欣赏的,但是他如果像Keren Ann一样走流行波萨的这种风格,我觉得会越来越好,可是却图求一个口琴大师的虚名,以为这个能给他加分,却是大错特错了。之前我提到的那篇文章中所写的说什么大众评审欣赏不了,这实在是大谬,布鲁斯虽然在我国9亿农民兄弟中不能被接受,但是任何一个抱着真诚态度去听歌的人,还是能够分清楚音乐的好和孬的。从旋律到演奏都达不到布鲁斯的基本要求,仅仅套用了布鲁斯的结构,显得不伦不类,不是大众无法接受,而是这种既非流行也非布鲁斯的东西在受众心中无法定位,所以少人认可,杨乐跟张岭的区别也就在这里。
不要说什么中国人接受不了布鲁斯接受不了摇滚之类的,我相信要是换做Little Walter或者Elvis Presley上台绝对不止这个分数。也不要说中国人不适合玩布鲁斯之类的,吉他弹成这样口琴吹成这样就是练得少!听得少!没有什么任何理由,所谓国外的文化根基,就是别人从8岁开始听布鲁斯,你从28岁开始听布鲁斯,你比别人少了整整二十年,当然不适合,先天不足,后天又不补,。
(图为猫王爸爸)
最后要说的是,刘欢的那一句“布鲁斯和爵士都是黑人的民族音乐”,当时听得我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像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样一拳结果了刘欢这个腌臜混沌的撮鸟破落户,这句话我给大家翻译一下,意思就是“我爸爸和我都是奶奶的好儿子”,在中国布鲁斯和爵士确实暧昧不清,在我之前的文章里也提到过,但是这句话从中国当下流行乐坛首屈一指的泰山北斗口中说出来,实在是令人切齿,简直就是败笔!耻辱!无知!混蛋!,你能理解我为什么愤慨了。
送上一首Little Walter的好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