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何处得春光音乐节摇滚行

2020-10-30 18:35:31


说到春光,现在应该算是春的尾巴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在上海待了接近四年,却一次也没去过苏州?大概是因为从上海到苏州只需要半小时,而从学校到火车站却需要一个半小时吧。如果不是这次太湖迷笛的契机,大约苏州之行又要继续往后推很久。大学四年从家里到学校,来来回回经过苏州很多次,印象大多停留在悠然宁静的乡下,黑瓦白墙的房屋,屋檐有弯角微微翘起;田间旺盛生长的庄稼和树木,枝叶绿得很收敛;偶尔有一条窄窄的小河,两边青石板架起的围墙,波澜不惊的样子。然而,热烈的太湖迷笛和软糯的吴乡碰撞,竟然让我看到了苏州的另一种样子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破坏力巨大,除了自然灾害,大概就是迷笛的现场了。430号中午到达太湖迷笛营,和彭大姐搭好帐篷把一切收拾妥当已经过了十二点,在蒸笼般的帐篷里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所穿衣物已经被汗水湿透,我们只能找出干净的衣服换上。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三十六个小时里,衣服还会被汗水湿透好几遍。

 

一.声音玩具篇

很久之前就听过声音玩具的歌,被打动的第一首不是《艾玲》,而是《秘密的爱》。那时候声玩的知名度还没有现在这么高,所有歌曲都被我下载下来,翻来覆去地听。主唱的声音非常温柔,总像是在唱一首长诗,往往有无理由流泪的冲动。后来有一天,他们得奖了,很多个奖,歌曲下载开始收费。此前看过他们的现场,但那时是以音乐节志愿者的身份,时刻担心是不是到了自己回归工作岗位的时间,无法全身心投入他们营造的氛围。可是这一次,我站在第一排,看主唱闭上眼睛唱歌,不知不觉泪目。

 

二.扭曲机器篇

其实我并不太喜欢这样重型的乐队,但奈何他们被安排在痛仰前面,为了坚守第一排的位置,我第一次看了扭机的现场。前一支乐队表演完毕,乐手上来调音,台下大家按捺不住,憋着急需释放的情绪等待了半小时,身体早已蠢蠢欲动,无意识地对前排人挤压过去。这时候舞台上传来声音,“我知道大家已经等待很久了,但希望大家能稍微往后退一点。摇滚乐是光荣的,后面的人一直在往前面挤,前面的人再没有地方去了,请大家一定注意安全.......”摇滚乐是光荣的,摇滚乐是光荣的,这句话竟然不停在我耳边回响,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动与自豪。大家听话地慢慢向后疏松,终于等到乐队上场,是适合狂欢和碰撞的曲风。为了最近距离地看着宋捷,我和彭大姐选择的位置在第一排偏右,乐迷相对安静,只是被动地迎接来自主战场的冲击和挤压,每当人潮涌来,左边的男生都会先惊呼,“来了啊来了啊顶住啊顶住啊”,然后死死抓住身前的铁栅栏,直到小臂青筋暴起;右边的姑娘则整个人都被挤到与铁栅栏紧贴,仿佛变了形,被压成一张纸。人潮的挤压力就这样一波接一波袭来,既觉得无力抵抗,又不愿放弃已经坚守太久的第一排,只能不停地和彭大姐念叨,“怎么才过了十五分钟?!”“怎么才过了二十分钟!!”“一首歌怎么时间这么长!!!”“为什么还有十分钟才结束??!”那个四十分钟,真像等待毕业论文答辩的那个下午一样漫长。

 

三.痛苦的信仰篇

对于痛仰的追随,要追溯到2013年夏天的拉萨。那时候心里憋了股气,独自背着登山包坐了三十四小时的火车硬座,去了那座日光之城。在街头来回溜达的时候,看到了痛仰公路巡演到拉萨的海报,时间是在我到达拉萨的五天之前。那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遗憾,只被海报吸引,那是个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看似安详实则有一股涅槃之气即将喷涌而出的小哪吒。后来旅途结束,和朋友去KTV唱歌,他点了一首《西湖》,听到第一句就有被一击即中的感觉。歌局散场,回到家就开始搜索他们,躺在床上听歌到天空发白。

后来的三年里,我慢慢变成铁托,一点一滴地了解他们,知道了乌托邦式的树村、高虎的青涩旧照、乐队里不停更换的吉他手和鼓手、贝斯张静去厦门当过瑜伽教练又回归、齐静的手风琴,还有一个有趣的叫宋捷的吉他手。


再说回太湖迷笛。截止到痛仰上场,我已经在同一个地方水米未进站立了六个小时,从烈日当空到满天繁星。宋捷先上场调音,看见他的身影我简直激动到失声,想大叫他的名字却只感觉喉咙发烫。他的头发剪短了一些,看着他蹲在地上认真做着准备工作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六个小时的坚持是太值得的。待他下场后再上场,就戴上了那条跟随他很久的发带。痛仰的忠实拥趸太多,身后的人群越来越燥,我却一点也不想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宋捷,眼睛都忘记去眨,他低着头沉默弹琴的样子巨性感,solo简直不要太带劲,整个人都闪闪发光。每当一首歌结束,乐迷们大吼着痛仰,我寻找间隙大声喊出宋捷的名字,他没有抬头,但我觉得他一定是听见了。人群里的巨大力量不断向我们冲击过来,我被挤得左摇右晃,慢慢远离铁栅栏,原本抓着铁栅栏的双手开始松散没有力气,右手抓着栏杆,左手抓着右手手腕。左边的男生见状竟然把右臂从我头顶挥过再停留在铁栅栏上,将我整个人护在胸前,顿时感觉安全了不少。在唱《生命中最美丽的一天》之前,虎哥说了一段话,大意是有个烟台的哥们儿带着女朋友和肚子里的孩子来到了现场,于是虎哥就帮着求婚啦。多浪漫啊。看过的所有的痛仰的现场,表白的、求婚的、亲吻的、以痛仰舞台为背景拍婚纱照的,都要等到这首歌。

表演结束乐队离场,我不愿意走,上次看到宋捷还是四个月之前,谁知道下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时候啊。舞台前方,表演开始前的夯实草地竟然被踩得无比松软,踩上去有大堆牛粪的脚感;土层下有水分渗出,大家分别在草地和别人的脚上踩来踩去,造就了很多双被泥土上色的鞋子。磨蹭了很久决定回去,发现有很多人低着头来回走动在地上寻找东西,我心想这都找什么呢,这还能有东西?然后第二天白天再次来到这片场地,阳光直射下我看到这片土地里,有断了夹脚的拖鞋底,整个被埋进土里只露出一个盖儿的水杯,甚至断了的眼镜腿儿。

舞台离露营区有很长一段距离,我和彭大姐并排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一辆观光车从我们旁边开过去,满车的志愿者,最后一排面朝后方的座位上,竟然是鼓手大伟和宋捷!我赶紧撞了一下彭大姐,说宋捷!宋捷!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下意识地小声叫了宋捷的名字,他原本侧头和大伟说话,听见叫声愣了一下,转头寻找声源,我向他挥了挥手,他也向我们挥了挥手,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彭大姐说追上去,要不要追上去,我说我不敢,再说刚才都和他打了招呼了。结果等我们走到出口的地方,发现接他们的观光小车停在一栋楼前,宋捷刚好还站在车边没有进去。来不及通知彭大姐,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我把包扔进彭大姐的手里,径直向宋捷走了过去。我低声叫了他的名字,张开双手和他拥抱了一下,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我说我实在太喜欢你了,他羞涩地说谢谢,我说那可不可以再抱一下。那个拥抱好轻啊,他好瘦啊,抱着他像是抱着一片纸。我忍不住和他对视了一下,特别真诚的眼神和表情,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星,亮晶晶。旁边有一群男孩子走过来问能不能与他合影,于是我匆匆道了晚安。彭大姐说她也要合影,让我去帮她拍照,我的第一感觉却是赶快逃走,支撑我走近他拥抱他对他说我喜欢你说晚安的那口气马上就要用尽了。我走到一个转角,蹲在地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双腿发软,没有力气站起来。

 

四.万晓利篇

听万总第一首歌是《女儿情》,最喜欢的是《鸟语》。他的穿着很随意,彭大姐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唱民谣的都不怎么收拾自己。万晓利的音乐很神奇,随着演出的进行,狂躁的乐迷们逐渐安静下来,同他一起大合唱。我并不喜欢民谣,但那个时候,我只想靠在彭大姐的身上,一直听他唱歌。

 

五.生命之饼篇

此前没有听过生命之饼,才知道是来自武汉的老牌朋克乐队,主唱一讲话就是扑面而来的湖北风味,英语比普通话说得标准说得好。我和彭大姐到得早,第一排人不多,我们顺利地占领最中间的位置,想着一会儿能在这近距离看老谢也是一件神奇的事。直到主唱吴维开口之前,我们都觉得自己能站在这么好的位置挺幸运。

然后,苏格兰风笛演奏的前奏响起,乐迷们突然爆炸,开始有人跳水,就选在我们正中间的位置,一个接一个地跳,踩着我们的胳膊上去。我一下子有点蒙圈,身后的人群还在不停向前挤压,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我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我的头发披散着没有绑起来,后面的人紧紧向前贴来,压住我的头发,我的脑袋仰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只能用双手把头发拔出来,结果拔出一边另一边又被紧紧压住,头皮都要被扯掉。我对着彭大姐大声吼叫,我们要不要出去!我们出去吧!彭大姐赶紧点头说好,可是我们寸步难行。

身后的人群没有留给我们一点缝隙,我转身想探得一条出路,结果头发被糊的满脸都是。我说要不我们等他们唱完第一首歌大家冷静一点是时候再出去!彭大姐说好!也只能这样了!那个四分钟,真像等待扭曲机器表演结束的那个晚上一样漫长。终于等到歌曲结束,四面八方依旧传来巨大力量,让人辨别不清方向,我们跌跌撞撞顺着直觉往外围走,那真是一条漫长的路,终于感觉空气充足,我们拨开头发露出眼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绝对是我们POGO得最开心的一场,处处都是燃烧的冷焰火和开动的小火车,我们流了好多汗,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粘在脸上,被吃进嘴巴。忘了到第几首歌的时候,我实在太累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彭大姐见状一边笑一边撞了我一下,我想着嘿,还敢撞我,于是大力地回击了她。没想到彭大姐平衡力太不好加上过度松软的地面以及好巧不巧身后那时刚好空出一大块,各种因素导致她摔了个屁股墩儿,我拉都来不及拉。可就在万分之一秒后,身后的乐迷看见她摔倒,迅速奔上来合力将她扶起,然后又迅速回归狂欢的状态。

跳水,我和彭大姐从来不敢跳水,担心跳完水再落地的时候衣服都没了,但看着别人跳还是很好玩的。彭大姐想要帮助托举,奈何身高不够,试了几次也不能触碰到那人的身体,正要放弃,一只宽大手掌抓住她的手腕送了上去,圆了她的托举梦。还有胖胖的女孩,被传到哪里哪里就整片下陷,有男声开玩笑的惊呼,“该减肥了啊啊”。我觉得奇怪,不应该啊,高个子的男孩子都能举得起,女孩儿不能比男孩儿还重很多啊。后来讨论得出结果,大概高个子男孩重心分散受力均匀,而女孩儿那么小小的一坨,压力实在太大。

 

六.谢天笑篇

第一次听谢天笑是在漠河青年旅社的小床上,上铺的姑娘外放了《冷血动物》,简直惊为天人。2015年老谢巡演到上海站,但作为一个经济来源只有爸爸的学生党,支付完新东方的学费后掏干净口袋也买不起一张演唱会门票。那天是冬天的周末,放下最后两节法语课没上,跑到了场馆外,想着听听声音也是好的,可是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

其实经过生命之饼我的体力已经接近于零,趁着空隙喝了水,和彭大姐讨论一会儿等他上场后是叫他老谢呢,还是孙老师呢,还是海英呢。现场和我看过的无数他的现场视频一样火爆,《把夜晚染黑》全场超级整齐地大合唱,最终甚至超出演出时间近二十分钟,说不返场,就真的没有返场。身边的爸爸肩上顶着的小男孩,一直表情严肃地举着手势,总有一种“长大一定不得了”的感觉。

返回帐篷区的时候,没有再遇见坐着观光车的谁,倒是看见很多被冷焰火烧成咸菜的大旗。

 

七.话外篇

音乐节丢东西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定律,相关段子数不胜数,比如“听说有的人去音乐节什么都不带,出来的时候手机、钱包、女朋友全都有了”之类。回到营区发现有乐迷用喇叭说话,“我丢了一只iPhone 6 plus,如果有谁捡到,可以送还给我吗,会有现金奖励.......”同行的姑娘补充,“还送姑娘噢......”然后旁边帐篷传来男声,“在哪儿捡呀,我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再旁边帐篷又传来,“5s行吗.....??......”我和彭大姐在帐篷里都要乐晕了。

每晚压轴表演之前的时间,摄像大哥会用大摇臂,在乐迷中寻找、定格、投放到大屏幕上,有情侣,有女女,有男男,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被选中的人一定会在乐迷们冲破天际的“亲一个!亲一个!”的喊声中相互亲吻,不然乐迷们不会罢休。当镜头对准一个高个子男孩,他大概独自一人,我从大屏幕上看见他表情又惊又喜又为难,四周打量,估计在思考哪个女孩看起来比较温柔亲完之后不会被打,结果说时迟那时快,他前方的矮个子男孩踮脚,仰头,亲在了他的下巴上。人群迅速爆发出巨大的欢呼。还有被调戏被观众强吻的保安小哥,后来看视频才知道强吻他的也是一个小哥,哈哈哈哈哈。

有跳水的姑娘,身材棒,穿着牛仔裤和比基尼式胸衣,腰身纤细,女性特征明显。一个小胖子托举姑娘时故意把手放在姑娘的胸部,捏了几下,放下手后还满脸窃喜和身边同伴分享手感。我和彭大姐亲眼目睹全过程,心情复杂难以言表,第二天睡醒之后稍不留神那两只胖手就在我们脑海里来回挥舞,简直非人的折磨。

生命之饼演出的那晚,正好是主唱吴维的生日,有蛋糕送上舞台,乐迷们对他说生日快乐,声音整齐洪亮,我能听出来每一声都是真心。回来后再看视频,



信仰

有时候

是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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